第三十一回:辛亥武昌首义 郧阳率先响应 

特约撰稿 邢方贵

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义枪响,13日湖北总督瑞澂就电令郧阳府堵截革命党人。而襄阳道守备喜源坐拥重兵,扼守汉水,也一日数电督促搜捕革命党人。郧阳知府伍铨萃接电后,惊慌失措。皆因武昌事起,人心思变,反满情绪高涨;而各地土匪也趁此混乱大肆骚扰。伍铨萃立即与府署文官李祖聃商定,要分散郧阳城内的兵力,防止军队趁乱哗变。即令陆军管带(营长)张楚材立即下令把新军第29标前、后、中、左、右五营中的前队开往竹山,左队开往房县。数日后张楚材又接喜源密电把后队之陈德元排、马良驹排再派往房县;张楚材自率右队抵襄阳留守。伍铨萃见陆军兵力已散,遂借口土匪猖獗,又招募360名团防兵,160人充作个人卫队,余则日夜戒严以防兵变民变。

此时的郧阳府城,正规军仅剩中队及后队的半队士兵及后队队官沈权、司务长康代瀛、司书生郑家荣,且驻扎在城外东关之不蔽风雨的演武厅(校场坝)。此际寒风瑟瑟,刺人肌骨……沈权自幼以世家子投笔从戎,聪颖异常,富于爱国心,种族思想尤为激烈。处于清末,有感于满清丧权辱国,荼毒人民,早已加入革命党,只待时机成熟举事,以光复郧阳为己任。此时沈权内防伍铨萃暗算,外防土匪趁乱骚扰百姓,又防襄阳道守备喜源乘势袭击郧阳。所以时时派人至襄阳侦探……真是废寝忘食,日夜辛劳!

当时城内大多数人面对乱局惶惶不可终日,但也有久受满人压迫的士绅、百姓冒着危险暗中与沈权联系谋划响应武昌首义的。如参事会聂炳基、翁人健、李国忠、刘震川、袁古州等。

1912年农历9月8日,张楚材又从襄阳来电命令沈权带兵移驻房县。沈权接到电文毛发俱竖,与康代瀛、郑家荣反复推敲商量,认为这是阴谋:沈权部一离郧,则郧阳、襄阳、南阳清兵联络一气,雄踞鄂西北,联兵南下,会危及武汉义军。我部与其去后再来攻击,不如坚守郧阳。正在商量之际,参事会聂炳基、翁人健等人赶来,极力建议不可移防,而应移师郧城。于是大计商定。次日便入驻郧城。城中不知大计的官民纷纷说聂炳基、翁人健等是引狼人室。

当时川、陕、武汉的消息一日数至,城内外土匪蠢蠢欲动;加之城内陆军、巡防、民团、团防混居一城又各有倾向,疑忌丛生,城内居民都怕军队一起冲突,时局大乱!有逃往深山避难的,有逃往高寨求生的………扰扰乱乱,一日数惊。而沈权则严明军纪,并密令驻防房县的两个排星夜调回,日夜巡查不敢有一点懈怠。更可贵的是,沈权命令上半夜巡查的士兵穿皮鞋吹洋号以示威严警示匪类,下半夜巡查的穿布鞋屏声静气以免扰民。如此无微不至地体贴商户、百姓,终使百姓感化,城内秩序逐渐恢复。

沈权又与巡防、团防联系,晓以保民大义,一面又把任岱青先生主编的《中华民国公报》上武昌义军战胜及各省响应的报道油印多份让全队传阅以鼓舞士气。而伍铨萃却将都督府传来的义军捷报秘而不发,却将喜源传来的清廷荫昌攻下汉口,义军退守武昌的假消息用公文传达到陆军以涣散士气。沈权手下的马、陈排长见此怒目圆睁,都骂伍铨萃始而分散我们兵力,继而压我电报,涣散我军心,必须立即捕杀他,不然就不是炎黄子孙!

沈权大惊,苦口相劝众人:“伍贼罪当该杀,但国人秉性向来依赖官府,如杀伍贼,郧阳府会立即大乱。何况巡防、团防、民团五六百人都与我部不甚融洽,若因杀伍贼而与我军巷战,全城民众就会遭大难!这也不合我们保商保民保教的宗旨,暂且慢慢再说吧。”

沈权说完,部众虽然服从命令,但个个磨拳擦掌,杀机勃勃!郧人又增加一层忧虑。

9月23曰晚间,郧县知事(知县)藤松见大局惶惶不可终日,召集八堡绅士名流公议维持办法,决定等省城大队攻下襄阳后再悬挂白旗,并推举张南坡、谢鸿恩往见沈权说明此意。参事会翁人健得此消息大惊,当晚与聂炳基、李国忠秘密商议:“过去我们有恶感的只是伍铨萃和一两个劣绅.现在这意见一出来,恶感及于全体(官员士绅),我们要抓紧筹划此事。”

次日清晨,就请沈权到参事会所,商议了很久,决定派人以参事会名义,遍请绅、商、学各界人士到参事会商议郧阳重要公务。不久,各界到会的有翁文奎、江玉堂、汪景宪、殷沁等六十余人。聂炳基、翁人健又暗嘱门卫不放人出以免走漏消息。

九点整,沈权登台演说当今大势及辛亥革命宗旨,悲愤激昂,全场惊服。大家都说伍三铨萃若再反对,只能枪毙他!李匡忠起立赞成,张南坡犹犹豫豫说时下只能对革命暗表同情等等。翁人健见沈权神色骤变,目光炯炯射人,怕引出变故,当即厉声讲到:“大丈夫做事当有一定方针,我们要么做满人,要么做汉人;不满不汉,作壁上观,既不是黄帝后裔,也不是满清忠臣!大家如果赞成革命,就表明态度,签字画押。我估计喜源自顾不暇,绝不敢离开襄阳一步。即使他冒险来袭击,我们合全力与他角逐,还说不定鹿死谁手!何况我们郧阳雄踞襄阳樊城上游,郧阳光复,则襄阳、樊城上游对于喜源来说危险万分。喜源虽然拥有重兵却胆识有限,绝不敢冒险直上!”

沈权听完,神情舒展,说:“排满兴汉是我们四万万同胞应尽之天职,若因循守旧不能先发难,而将一番大好事业让省城周边的革命志士独着先鞭,实属抱惭无地。我们是神明后裔,给满人做了二百余年奴隶,有何面目见我黄帝祖宗呢?如果再迟延,真就不是人了!”

说到这里,在座平时怀观望态度的人,多有面无人色的。聂炳基就拿出柬帖,大书“为兴汉灭满事,愿表同情者书名于后”。先由沈权签名,各界代表依次签名。此后翁人健、张南坡请沈权在参事会所外整队,派人请巡防、团防、民团各级官长及知府伍铨萃、知县藤松到会签押。各宫长及藤知县都深明大义,一一签名;伍铨萃心里不悦,但见事已至此,也只好俯首听命签名,并写下“嗣后无论军、官、学、商、绅各界,务须互相保护,不得存丝毫界限,自相残害”的字据,交由沈权收执。沈权又担心同胞不能尽知此举,亲自沿街宣讲:照常贸易,耕市不惊,秋毫无扰。

此时郧阳城内家家户户悬挂旗帜庆贺兴汉,彻底消除了二百余年满清专制统治之苦,实在是伟大的举动啊!

沈权属下司务长康代瀛在郧城光复后立即骑马奔赴竹山、房县,联络前队、左队士兵参与光复。所以,郧阳府所辖均县、房县、竹山、竹溪、郧西五县也不经战事,渐次光复。

沈权在郧阳光复后。雄心勃勃想趁势联合均县、光华各县兵力攻取襄阳,为南下武昌声援义军做准备。郧城官绅拿喜源横亘襄阳,郧地土匪不断骚扰苦苦劝阻不让他离开郧阳一步,所以沈权带兵声援武昌起义之事没能实现,但地方治安却因他得以保障。当时长江下游光复地面已达到沙洋,但沙洋以上各地还悬挂着清朝的龙旗!只是因为喜源居于汉水中游,扼守要塞,使江汉地域上下不通,以至商困于市,旅滞于途,耕辍于野,士荒于校,加之土匪出没,老百姓隍惶不可终日。商埠如樊城、老河口等地,困于货物出入,更是苦不堪言,多次想起义却害怕没有后援。…听说郧阳反正,当地驻防兵队就不再有顾虑,才得长驱而下,直捣襄阳!

满清走狗喜源此时才知道天不助清,弃城逃窜。襄阳樊城从此肃清清廷祸害。人们归功于老河口起义军,却不知道郧阳才是他们反清的后盾。

到此郧阳各界才知沈权是见微知著,胸有成竹的雄才,不是鲁莽滥杀者所可比拟的。因此仿照省城章程组织军政分府。大家认为知府伍铨萃虽然是汉奸,因是知府,为郧阳六县人民所瞩目。现在他既然表示同情革命,又何必追究他的既往表现?于是公举他为分府总裁,沈权为司令官,由房县回郧之陆军督队官樊之淦为军务支部长,巡防管带陈德元为参谋支部长,驻扎竹山之前队队官庞成功为军事顾问官,与襄阳军政分府联为一气,暂为军事筹计进行机关。原因是当地刚刚开始反正,南北战事正激烈,内有土匪骚扰,外有汉奸窥伺,军政亟需整理。

原驻扎郧阳的军队只有陆军一队,巡防两哨。郧地为三省交界要地,兵力太少,又因为下辖六县辖境辽远,难以合理分布。又经各方会商,以军报呈请省军政府调外属军队来郧通盘筹划,添加训练两标兵力,按下辖六县辖境的险要广狭酌情驻扎以保疆土。只是满清将亡之际,新政府没成立,国家没有统一的调度;官府办事,绅士百姓每多掣肘。

所以郧阳军政分府虽已成立,但政令一出,立即就有人抱怨抵触,往往事废干无形。实在可叹!

郧阳反正月余,邮电不通,无从禀报,各种事情迷茫无主宰,而且抢弹军需类无处申领。联络人员都把到省城视为畏途。只有康代瀛不顾风雪载途,千里艰险,奋身孤往数次,才得以把郧阳光复情形面陈省军政府,领取到回文及郧阳府所属各县、军界新印。

从此郧阳军政分府有所秉承,各种事务也逐渐有了头绪。同时省军政府还任命康代瀛为郧军教练官。

郧阳在光复之初,几乎是四面楚歌:下游襄阳守备喜源扼守要冲;上游兴安、白河一带,邪教盘踞,肆意掳掠,民不安枕;均县、谷城等处,土匪啸聚,尤为猖獗,邻近各县都遭蹂躏,风声鹤唳,一日数惊。

纷纷扰扰中,只有郧县凭借陆军保护,先期预防,匪徒闻风远逃,始终没有动乱。与其他县地方糜烂,民不聊生的状况大不相同。偶尔有县属黄龙镇、将军乡各处的民团会押送绑票扰乱的土匪数起,都由员B县知事随时审讯,严惩首恶,胁从者经审讯后宽释。

城内天主堂、福音堂都先后派有军队保护,外籍传教人士安处如常。数月以来,郧阳城内惩办土匪不到十名而全境平安,既无关闭城门、市场之惊慌,更无劫掠焚烧之祸乱。

辛亥首义,各省响应迅速,只有河南省巡抚始则忠于清廷,继则骑墙观望。而所辖淅川、荆紫关毗连郧阳,所驻清兵管带谢、任都是剽悍异常。当郧阳光复,沈权传令四乡挂旗庆贺时,谢、任等横加干涉,恫吓边民不准服从!加之当时邻近的陕西民军又屡遭挫折,向郧阳军政分府求援的电报一日数通。

沈权会商各界,决定进兵荆紫关,驱逐谢、任等汉奸而保本境之治安,解西北之危局。

恰在此时,省府令郧军会师北伐,大家公举庞成功为支队长,会同沈司令及陈德元挥师荆紫关、淅川。樊之淦留守郧城,督办兵站。而教练官康代瀛考虑当尽量和平解决,避免伤害无辜,于12月31日夜冒风寒单骑潜入荆紫关,暗中联络当地士绅,晓以大义,准备内应。谢、任等闻郧军出发,心知人心思变,大势已去,星夜逃窜。郧军大队元旦日长驱入关,淅川同时光复。人民夹道欢迎!沈司令等安民之后,三四月份正拟整军西进,援陕北伐,接到临时大总统通电称南北混一,共和告成,罢兵安民。沈司令便将荆紫关,淅川善后事宜布置妥帖,仍回师郧阳。

辛亥以后,各处兵多饷巨,官民负担沉重。省府月月都有裁兵政策。郧阳驻军北伐时已扩充为两标,后裁并为一标。沈权为郧阳首义之人,又为司令官,自然应任标统(团长),公众也认为此职非他莫属。但他认为民国成立,军人目的已达,断不可以位置高下较优劣。昕以尽管各界推举再三,他坚拒不受,仅愿任标统属下管带(营长)一职。遂推荐督办兵站有功,擅长军事的樊之淦任标统,另外两营则由庞成功、陈德元任管带。并报省府都督下文书委任。

辛亥首义百年矣!辛亥老人皆作古矣!

然以当时郧地沈权等冲破封建藩篱勇着先鞭;康代瀛等不顾身家性命披艰历险……何其伟大,何其感人!前事不忘,垂范来者。唏嘘感叹之余,凭吊而追慕之,良有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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